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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影视剧中为什么那么多“巴赫元素”?

国家大剧院 2015-12-29 浏览263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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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4年6月,为了能在已经胜利在望的太平洋战争之后更好地处理战后日本问题,美国政府委托了曾任哥伦比亚大学人类学系助理教授的鲁斯·本尼迪克特进行了一项关于日本社会与文化的研究课题,希望藉此可以更好地了解日本的国民性格与思维方式。受战争所限,本尼迪克特无法亲临日本,但是,她通过对日本战俘、日裔美国人进行访谈乃至对日本电影、宣传片和书籍的研究,写就了日后名扬海内外的杰作《菊与刀》。

《菊与刀》虽然在后来饱受人类学家的批评,但它确实提出了日本民族性格中非常矛盾对立但却一致统一的两类特征:爱美而又黩武,尚礼而又好斗,喜新而又顽固,服从而又不驯—正如日本人所喜爱的菊与刀那样。而在明治维新之后,日本经历了一段长期的崇洋媚外史,先是德国,其后是美国。在这其间,古典音乐作为西方文明中极为核心的部分,在日本生根发芽、开枝散叶。如今无论是日本的钢琴家、小提琴家、指挥家,都已在世界乐坛上取得了一席之地,而日本民众对于古典音乐的了解、热情与喜爱甚至远远超过了很多西方国家的听众。

这一点在日本的影视剧作品中也有很大体现,无论何种题材(是讲述爱情的《穿越时空的旅行》,还是控诉社会现象的《告白》),无论何种类型(商业片的《盗钥匙的人》,还是文艺片《入殓师》),无论何种类别(是真人电影还是二次元动画乃至广告),更别提那部以古典音乐为主题的日剧(《交响情人梦》) —我们都能听见穿插于其间的那些古典音乐。有趣的是,在这些众多使用了古典乐配乐的作品中,日本人对巴赫的喜爱,简直堪称执念。无论是表现浪漫还是冷峻,是唯美还是残忍,是秩序还是混沌,在那些充满“菊与刀”的对立中,我们总能听见巴赫音乐的声音缓缓响起。

日本人感情中最为细腻、丰富和服从的一面,与巴赫音乐确实有极为契合之处。虽然巴赫音乐因其巴洛克时代的复调和对位技法,会多少显得缺乏那种直接明显的感情(如喜怒哀乐),但背后却有着某种更为含蓄的情感表达;就算是表达对上帝的赞美或是对宗教的虔诚,也都更多是沉静与安适,而绝无炙热的情感表露。

但日本电影人,却仍能撷取出巴赫音乐中与日常情感最为相合的那部分,巧妙施为,取作己用。在2013年的电影《如父如子》中,日本当代电影大师是枝裕和讲述了一个关于在产房抱错孩子的两个家庭的故事—电影情节看似俗套,但是枝裕和的手法别具一格,影片结尾处,一心自私地想强留住自己血脉的中产父亲,也终于意识到了自己是多么深爱那个抱错了但却养育了六年的儿子,他苦苦追着曾经的儿子,想要求得原谅,当最终两个家庭不发一语却达成和解时,巴赫《哥德堡变奏曲》的Aria缓缓响起。没有感天动地的煽情,也没有开心愉快的大笑,《哥德堡变奏曲》的Aria安详地抚摸着两个曾受到巨大创伤的家庭,也抚慰着银幕外观众的情绪。

同样是《哥德堡变奏曲》,在细田守的动画片《穿越时空的少女》中,巴赫音乐一改其沉郁的情绪表达,反而欢脱地描绘了女主人公绀野真琴辗转腾挪于那些错乱时空中的秩序。《哥德堡变奏曲》的第一变奏快速驰行的旋律、交替出现的声部、顶真回还的变奏,在略显繁复的音符中却展现了统一的秩序感,这与电影中在错乱纷繁的时空中去展现的逻辑严密的情感主线不谋而合。绀野真琴飞奔在楼道上下却穿梭在时空之中的秩序,而楼道的层层楼梯仿佛就如键盘一般,在真琴迅捷凌乱地跳跃踩踏下,演绎出了如巴赫般的和谐与统一。

有趣的是,日本电子品牌夏普在2011年推出了一款非常小清新的木质外壳手机SH-08C。虽然手机在市场上反应一般,但手机的广告却博得了满堂喝彩。为了契合木质外壳的手机概念,设计师们在溪水潺潺的森林里搭建了一条长达数百米的原木阶梯轨道。当木质的小球滚下轨道时,温厚却不乏清脆的木头撞击声,敲打出了巴赫BWV147(《耶稣,众望喜悦》)的主旋律。专精钻研的日本设计师甚至还给装饰音设计出了利用多米诺骨牌法来敲击的木质副线,实在是匠心独运的天才创意—森林、溪水、麋鹿,在如此充满天籁声息的自然之中,用原木敲击来演绎的巴赫,当真也是只有日本人才能想出的无双绝配。

吊诡但却合理的是,日本电影中常见的那些暴力、血腥乃至变态(hentai)的面向,却也可以同样用巴赫的音乐来表达。虽然感觉这些场景与巴赫音乐的意境完全不符,然而,真当残暴的画面与唯美的巴赫并肩起舞时,电影却营造出了完全不同于作为单体的画面和音乐的独特意境。

新世纪福音战士》(EVA)自1994年开播以来,因其流畅的打斗场景、超前的表现手段与艰深的哲学内涵,受到了当时社会的广泛热议,并开创了日本动漫延续至今的风格创新期。在剧中,因巴赫音乐作品所富有的宗教性与纯粹性与动漫风格相契合,所以被广泛地在片中使用。在1997年EVA的剧场版《AIR/真心为你》中,明日香驾驶的红色二号机与有着天使般白色双翼,却面目邪恶狰狞的量产机进行殊死格斗,断肢横飞,血如泉涌。如此血腥的暴力美学场面,却配上了歌德所说的“就如永恒的和谐自身的对话,就如同上帝创造世界之前,思想在心中的流动”的音乐—《G弦上的咏叹调》。巴赫音乐的和谐与静谧,在血流成河的打斗中,变得诡异而又绝望。EVA所包含的末日情结在这种情境的烘托下,表现得淋漓尽致。

同样是《G弦上的咏叹调》,在更为血腥暴力的《大逃杀》中,深作欣二用巴赫的旋律来描绘了从工厂废墟中残忍的杀戮,渐次引入到了主人公关于往昔的美好回忆。《大逃杀》将少年人性中的善与恶,通过极限的条件,放大到无以复加—巴赫G弦上咏叹的无以言喻的美好,对比着与那些年轻面庞绝不相称的残暴屠戮,这种反差产生的极度绝望,让每一位观众无不如坐针毡。

而在反映校园暴力的电影《告白》中,一心想要得到科学家母亲关注的男主人公,在成长的一路上以各种极端的行径(如虐待动物、电击老师)希望可以出人头地,直到最后希望引爆炸弹来与全校师生同归于尽。影片中共有四段告白,在男主角渡边修哉的告白中,他一边冷血地将残忍的事情写到自己的主页上,一边却用非常平静却真挚的语

气谈起自己对母亲的爱。而作为配乐的,则是巴赫《F小调第五钢琴协奏曲》第二乐章广板。柔美的旋律一如变态少年渡边修哉对母亲的眷恋和倾诉,而给动物处以极刑的网页却更向我们昭示了这恬美背后的无限残忍。

菊与刀

日本影视剧中对于巴赫的运用,有其独到的一面。虽然在欧美电影中,也不乏用巴赫来表达唯美和抒情,但论及在情绪的细腻把控上,反而远逊于文化气质完全与欧美迥异的日本;而敢于大胆地反用巴赫音乐来描绘暴力、残忍与绝望。这也许正是因为日本处于两极的性格气质,导致了他们对于巴赫的理解是如此的多面、极端和深刻。

身穿和服的巴赫,并没有丢失原本属于德意志传统下的那种理性与虔敬,反而多出了几分属于东方特质的刚与柔。人们都爱说音乐无国界,可往往却很难切实地体会到这一点。相反,在谈及具体的音乐作品时,又总会加上德奥传统、俄罗斯风情这样的界定。但在那个穿着和服的巴赫身上,我们看到了巴赫音乐的无限可能,看到了他看似充满秩序化和宗教感的音乐背后,更为丰饶与真挚的感性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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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图/郭伟健 高远致 责编/褚慧超 美编/周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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